就要开点不讲理的花

阿云嘎凶巴巴地问人为什么打架，理所当然是问不出来的。

郑云龙上了高中之后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不只和他玩得少了，校服不好好穿，还老打架，刚才要不是有人来做阿云嘎的耳报神，他根本不知道人溜到校外哪条街去打了，但好在他来得快，一咬牙拿手机找了段警车鸣警笛的声音放在巷口不远处外放，在打架的一群人慌张骂娘的时候冲过去拉了郑云龙就跑，绕了一圈才回去找到被他塞在花盆后的手机，又按着满脸桀骜的郑云龙去药局买伤药。

郑云龙牛高马大，拳头还硬，可人家五六个人，还是吃亏受了点伤，阿云嘎看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找了个小公园长椅让人坐下，再从书包里翻出来水壶，用手帕蘸了水给他清理，一边清一边撇着嘴问。

郑云龙皱着眉也不知道是疼了还是不高兴还是都有，语气很冲：“关你什么事？” 阿云嘎眉毛一扬就瞪他：“阿姨让我看着你，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郑云龙撇开脸不再回答他，阿云嘎让他这破态度弄得一肚子火，叭叭地就开骂，骂着骂着想起来了还要踢他小腿，郑云龙几次想走又被他抓着坐下，满脸抓狂，几次想回嘴，看脸色是生生忍了住。

他能怼阿云嘎不假，不只能怼，还能把阿云嘎怼得眼睛瞪圆说不出话，可真那样干就不好收场，阿云嘎肯定就会跟他妈说，到时候就变成阿云嘎跟他妈一起骂他，这就很麻烦。

阿云嘎拍了下他的背问他：“你听到没有？” 郑云龙答得也干脆：“没在听。”

按郑云龙对他的了解，阿云嘎听到他这句怒气得翻倍，但阿云嘎拉拉杂杂训了一堆，也不晓得从哪儿找来这些五讲四美进步青年的样板话，是真念得郑云龙一个头两个大，是以哪怕知道会戳中马蜂窝，他一秃噜嘴还是不小心冒了出去。

岂料阿云嘎没吭声，抿了嘴唇瞪他，忽地眼圈儿就红了，低头接着给他上药，这就不说话了，猝不及防来这一出给郑云龙搞得浑身不对劲——阿云嘎那是谁，要强得要命的性子，认识这么久他只看见阿云嘎哭过那几次，要是阿云嘎打他骂他也就算了，一声不响红眼圈，郑云龙刚才一打五没慌，现在慌得要死。

郑云龙咬着下嘴皮，话一句不敢说，看阿云嘎肉呼呼的手抓着他的手用棉签涂药，涂完给他贴带图案的创可贴这会儿都不敢嫌，任他贴，终于贴完了阿云嘎冷着脸收拾这些东西，郑云龙看他半天觉得找到了合适的时机，问他：“要不我给你揍两拳？”

阿云嘎更凶了：“我有病啊揍你两拳？”

郑云龙反射性地缩了缩肩膀，人家都喊他龙哥，现在在阿云嘎面前跟孙子似的。阿云嘎深呼吸几口气，再一次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跟人家打架？”

说到这个郑云龙就不缩了，还是同样那个硬梆梆的回答，眼睛都眯起来，有些不耐烦：“说了跟你没关系。”

阿云嘎把那个小药盒的盖子咔一声扣上：“怎么跟我没关系？大川全跟我说了。”

郑云龙双眉压下去眼睛一瞪，看起来就无端凶戾，他头发往后梳过去，没了发丝遮挡，脸上五官明显，更放大了效果，简直要吃人似的，他这样不说别的，打架的时候挺吓人，但阿云嘎可不管他。

他把药盒往书包里一塞，按住了郑云龙：“你不准去找大川麻烦，他还不是为了你好。” 郑云龙磨着后槽牙，一句biang的从牙缝里挤出来，阿云嘎双手抱胸等他说话，郑云龙就问：“那你不都知道了？你还要我说？”

阿云嘎手指伸过来戳他胸膛：“我要你自己说。” 郑云龙烦躁得要死，抓住了他圆墩墩的手指：“说这干什么？”

“不说我告阿姨去。”阿云嘎试着抽走，没抽动，他盯着郑云龙看，两人对视了片刻郑云龙气势弱了下来，舌头舔舔唇挪开眼睛：“我说行了吧？他们嘴巴不干净。”

他以为这就算完了，放开阿云嘎手指，站起身来就想走，谁知道阿云嘎跟着他站起来伸手去拽他，还在不依不挠：“对谁？”

郑云龙气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抬头望天，又低头看看，看着阿云嘎确实是他不说不让走了，大川那个叛徒说了不少他不知道，现在不好撒谎，到底说了实话：“说了你不好，行吧？”

阿云嘎一点没惊讶，郑云龙就明白过来，得，大川这都给说了。 他啧了声，与其说不耐烦，更多是不知道怎么办；阿云嘎脸色倒是缓和了点儿，接着审他：“你怎么不跟我说？”

郑云龙两条浓眉简直拧得要打结：“跟你说这干啥？没意思。” 阿云嘎振振有词：“你为了我打架怎么能不告诉我。” “你让我打的？”郑云龙反驳回去：“我自己要打的告诉你做什么。”

阿云嘎倒是没问他都说了什么——他们俩都清楚，阿云嘎练跳舞，男孩子这么练的不多，他长得又好，之前还得了奖受表扬，喜欢他的人多，不喜欢的人更不少，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恶意总是来得没道理，背后传的话真不好听。

阿云嘎不会跟人打架，但他要强，被人说了他就越不服输；起先他还真不知道郑云龙打架是个什么情况，很是烦了一阵，可后来撬开大川的嘴问出来以后，再把那些跟郑云龙打过架的人回忆下，这就弄得阿云嘎是真难受。

不只是难受，生气郑云龙不跟他说，难受郑云龙不跟他说，还有什么，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甜蜜。阿云嘎知道欢喜这种事一点没道理，不应该，偏生忍不住。

今天再听他打架就追了过来。

阿云嘎清清嗓子，下巴一抬冷冰冰瞟他：“都什么年代了，别搞默默付出那一套行么？你为了我打架你不跟我说，我不知道原因不就要骂你？”

——当然，他没说知道了就不骂，反正郑云龙打架他就要骂。

郑云龙拿他没办法，也给他这么一通弄得有些委屈，烦躁了起来：“不是，嘎子，我跟你说什么？说他们骂你这不是让你更烦么？”

简直了，怕阿云嘎听了更难受，他默默把那些人打了，结果现在阿云嘎还要骂他，郑云龙这人拳头挺硬，但是容易哭，对着别人还好，这下对着阿云嘎就有点忍不住，只觉得自己受了大冤屈，还不想让阿云嘎看到，当即就偏过头去想甩开阿云嘎离开。 阿云嘎扯住他，旋即柔软的触感贴上脸颊。

郑云龙瞪大了眼睛。

他们挑的这个公园里乱七八糟不晓得都种了什么花树，春天一到，蛮不讲理大鸣大放地开了成片粉红色的花，在他们头上，风吹过来沙沙地搖曳起来，像乱溅的花瀑。

还挺好看的。看得人心里都炸出来整团整团粉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