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爱之后

在欢愉之后，感官回笼时感觉如此寂寞。

性事的喜悦是一种极端，人类对于孤独探索的尽头——试着将自己的肉体与另一个人相融，在到达顶点的那个片刻，罕有的瞬间，确实地驱散了那种萧索，然后滑落，互相碰撞又分离，致使人陷于更巨大而莫以名状的孤寂之中。

哪怕阿云嘎认为他理解身旁的那个人一如理解自己的部分肢体也难以逃脱。

他听见自己的喘息，郑云龙的喘息，在夜里，令人安慰的黑暗中，身体内焦灼的炙热已经结束裂变，只剩灰烬余温在腹腔之中，他们浑身赤裸，而且湿润，肉身的重量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清晰，仿佛挪动一根手指都困难，阿云嘎闭上双眼，好似这个瞬间他与十年前二十年前，躺在草原上的牧者没有分别。

恍惚间他的羊蜷缩在他的身边，只要伸出手就能抚触到柔软的皮毛；阿云嘎手指往右，移了吋许，但那并不是羊只卷毛细软的触感，是人类的皮肤，带着汗水潮气的皮肤，郑云龙的手臂，他的手臂上也有细细的体毛覆盖，只有仔细触碰才能察觉。

他的背下面压着的床单湿透了，有些不舒服，阿云嘎动了动，缩回手，但是郑云龙的手掌找到了他，握住了他的指尖，阿云嘎转过头去，他想看郑云龙的脸——有种错觉，郑云龙那双湿润的眼睛也许在黑暗中也会闪着微光，但是没有，他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只能摸索出一点他的轮廓。

阿云嘎能感觉到郑云龙也在看着他，这使他的灵魂甜蜜而忧愁，甜蜜于这个人的存在，又忧愁于本能致使的寂寞。

他的拇指划过郑云龙的手背，相触的地方氤氲出汗，但没有人放开。

如果人类不用说话就好了，像那个什么来着，丑丑的，矮矮的小外星人，被小男孩放在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飞过月亮，只要碰碰指尖就能明白。

明白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多到使人困惑又迷茫的爱，还有想念，是种你才自我身体里离去，而我已经开始渴望的想念。

郑云龙忽然伸手抱住了他，他的鼻子压在颈侧，呼吸酿成一碗酒，阿云嘎感觉到小腹里流星坠落。

他吞咽下所有应说的话，手指试着推开郑云龙：“……太热了。” 而一次推他不动，阿云嘎也就不再推，像是半推半就，像是讲错就错，像他们开始这段关系一样，保留着不清不楚，混沌朦胧。

有时候接一点与性欲无关的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