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我们的草原我们的家

小孩儿从下午就里里外外地跑，时不时钻出蒙古包看一眼，到后来索性搬了小凳子坐到毡包外边去，阿云嘎忙，只远远瞧上一眼，确认绑着小辫子的小娃娃一坨坐在那儿没跑，身边放着个几乎有她半身高的大暖瓶。

这个暖瓶是按了上面圆圆的盖子出水的那种，他们这边总有人骑马经过，就会讨上一碗奶茶，给人家倒奶茶是小孩儿的活，尤其今天她热衷得不得了。

草原上是这样的，不方便有电话，消息就都靠骑着马的人传递嘛，绕个路说一声的事情，于是时不时就有大爷小伙子骑着马出现，她便拿着茶碗爬起来给倒奶茶，双手奉上。

“妳爸爸要回家啦！”他们会跟她说。 “他说绕去商店给你买点东西呢！” “说是搭上车了，应该要到了！”

每个人说的都不大一样，但反正是带着郑云龙要回家的信息回来。

她的小凳子也越搬越远——当然还是在阿云嘎看得见的地方，他早就顺便给她塞了个筐让她捡牛粪，捡了有大半筐了，然后在天擦黑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这短腿跑也跑不快，叫着爸爸爸爸奔过去，还是郑云龙腿长，好像两步便迈过来了，身上背着包袱，手一揽就把她扛起来；远处毡包里面已经冒出炊烟，阿云嘎探出木门看，就看见郑云龙扛着小孩儿和凳子，手上还拎了那个暖瓶和牛粪筐。

小孩儿倒栽在他的肩膀上，咯咯笑，像小猴子乱爬。 阿云嘎过去帮他提东西。

晚餐煮了炖菜，阿云嘎做的，郑云龙就跟小孩儿玩，看她表演前滚翻，再唱个阿云嘎老唱的歌儿，逗她笑，随口问阿云嘎家里咋样。

这个季节好，家里还行，阿云嘎一个人顾得过来，郑云龙便去城里找了个工，多挣点好过冬，等牛羊出栏钱也攒得下来；就是远了点儿，转车都要大半天，于是一两周才回一趟。

郑云龙在城里住亲戚家，人家给他包吃，住着就付点钱，他在吃上要求不算多，但还是家里最合口，吃了很不少，吃完了一家子烤火，他把包袱里东西都拿出来给看看。

大多是常用的东西，调料针线什么的，两根头绳是小孩儿的，还有发夹，她看见了呀的一声眼睛都亮了，拿去翻来覆去地看，还有一盒黄油曲奇；给阿云嘎的是一小罐玻璃瓶装的香水，有点浮夸的漂亮瓶子，阿云嘎摁一下喷头，甜甜的味道，他明明是喜欢的，又嫌郑云龙：“你买这个做什么？干活儿又不能喷——多少钱啊？”

郑云龙呵呵笑，说又不贵，也不是天天买，阿云嘎瞟他一眼，嘟嚷了会儿，说你每次回来都要带东西，花了多少冤枉钱！

但还是打开了箱子——这个箱子是阿云嘎的，衣服什么的不装在这儿，里面装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漂亮的纽扣，银戒指，阿云嘎找出一条柔软的漂亮丝巾，把小玻璃瓶裹好，放到角落以免迁牧场的时候碰破。

郑云龙又拿出几张发毛了的钞票和零钱给他，阿云嘎找出来一个小铁盒子，是之前吃完的曲奇盒，图案花里胡哨的，他把钞票边角都捋平，里面已经攒了一小卷，阿云嘎把皮筋摘下来，把钞票按着数额排好，再卷起来用皮筋捆上，硬币丢在一边。

阿云嘎问他：“你身上有留钱吧？” 郑云龙逗着小孩儿，昂了声，道：“买烟钱留着。” 阿云嘎斜斜地睨他一眼：“你少抽点儿。” “不抽没精神这不是。”郑云龙搔搔头。

其实阿云嘎也没真的太严格管他——在外面累，少不得要抽，反正他拿回来的钱阿云嘎心里有数，郑云龙自己不舍得给自己花的，抽烟也就那么点钱而已，但为了健康好，总是忍不住要骂他两句。

小孩儿已经表演前滚翻表演得累了，阿云嘎给她擦身，换了身衣服塞进被子里。他们自己也擦了擦，然后泡了脚，下午阿云嘎就烧好了热水，放在另一个暖瓶里面，倒进盆子两个人一起泡，郑云龙脚比他大，说来奇怪，他们身高没差太多，偏偏阿云嘎脚小了他一号，还白得多，盆子不大，挤挤挨挨的，都有孩子了谁介意呢，但郑云龙老是要踩他的脚，阿云嘎嫌痒，要躲，水泼出去了一些，阿云嘎忍不住就要咕哝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

郑云龙擦完身穿着件白色汗衫，都洗得松松垮垮了，咧开嘴说都给我生娃了，你才不讨厌我。

阿云嘎骂他：“有病！”

郑云龙想起来又问他，怎么小孩儿这周又好了——前两周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老躲着他，看见爸爸回来也不肯多讲几句话，郑云龙要抱她还闹。

阿云嘎含糊过去，眼神躲开，说泡够了不泡了，郑云龙拿了毛巾把他脚抓过来擦干，然后把盆子拿出去倒了。

回来以后就差不多该睡了，草原上没多少夜间娱乐，小孩儿睡那头，阿云嘎跟他的铺盖在这头，郑云龙看他还不晓得拿了个本子在涂涂写写什么，把油灯熄了带着他往被窝里带：“嘎子，行了睡了吧。”

就剩下毡包中央的炉子透出点儿昏黄的光，阿云嘎脸一红，推了推他，又去看小孩儿，可以，今天没跟他睡也睡得很熟，郑云龙已经开始亲他了。

“哎……你，你别老这么急……” 郑云龙把被子一捞，人盖上他，问他怎么不能急，憋都憋了一周了。

阿云嘎想起来什么气喘吁吁地问他，很警戒的样：“你没去找人吧，我听说好多人进了城里就变坏……”

郑云龙哪里停得下来，吭哧吭哧地反问，他这像找了人的？

咬着阿云嘎耳朵说：“都攒着给你呢，家里老婆管得严，母蚊子都不看一眼的……行了吧？”

阿云嘎拍他的肩膀，要骂人了，但又不只他拍在郑云龙肩膀上有啪啪声，他又咬着嘴唇让他小力点，慢点，动静别太大。

郑云龙哪里顾得上他的要求，说哪可能，慢了你就得担心了，阿云嘎手抬起来遮了眼睛，到这时候才说了，你以为小孩儿干嘛生你气，那次把她吵醒了，你又弄得那么久，她以为你把我打哭了——

那这不好，郑云龙到底还是慢了点儿，拉开他的手胡乱亲他的脸，声音又沉又哑，问阿云嘎，那我慢你受得住吗？这会儿怎么又原谅我了？

受不住不还是得受吗？阿云嘎腰上酸得厉害，但也很想了，到底攀住了他的肩膀，小声地哼。

“我……我和她说你不是打我……” “要这样她才有弟弟妹妹呢……”